一拨人来了,从哪里来呢?从他脚下离开且到达的那个地方来。他从前是哪里的呢?他从前是属于他脚下的这片土地的。
一拨人走了,送走了另外一拨人。走向哪里呢?没有人知道。离开的人内心还徘徊在他前一刻站立的故土。
我是离开家乡的孩子,我离开很久了。忘记好多人的姓名、故事。我知道我还将离开。送别只是其中的一个小小插曲。相对于我的父辈,或许这场平常的葬礼才是他们敲响的晚钟。
死的人是谁,我的印象已经不深刻了。我只知道,这是我离开后回来参加的第一场葬礼。古朴的仪式,淳朴的乡风铭刻下的是一个鲜活的生命。而其他的时候,我回来参加的都是喜宴。恰不巧,这场葬礼结束后又是一场喜事。
记得那第一天上午,我们一行五人。我、我父亲、我父亲的两个姐姐和我的一个哥哥。买了香烛,买了鞭炮,买了纸钱走上远山上的坟地,为了祭祖。
清脆的响声掺杂在冷冷的雾气中,香烛、纸钱燃烧的烟了了升起。我堵住耳朵,堵得住那隆隆的响声,却躲不开那混入清晨山气的烟。站在山上,是满山的绿;山的下面,是土地的黄;偶尔点缀的色彩,是新下去的种。我是乡村里出来的人,沿着脚下这条路,走向了远方。原点留下的是故土的情与色。它看着我们,有时候看得见,有时候看不见。看得见的时候欢喜,看不见的时候岑寂。
下午,去了灵堂,然后待到晚上。我看见了在黑白相框里的故去的奶奶。那一刻我真的很痛恨我的近视,为什么那音容我竟看不清晰!晚上的守灵是必须的,在上了年纪的旧式房子里,泥瓦脱落的片状灰片,高深的厅堂,发暗的梁柱静静地凝视着每一个跪在灵前的人。
那些披麻戴孝的人,往来吊唁的人,帮工的人以及四旁的乡邻。都不小心的凑成一堂。堂上老大人的黑白相,左右的唱词老倌,贡桌下跪着的人。幽幽的声儿,遑遑的灯。指引我跟着一个爷爷在灵前祭拜,他说什么我便做什么。那时,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恭恭敬敬的走完这个流程,一拜、两拜、三拜……
第二天上午九点,起棺的时间到了。我看见我的姑姑们两眼红肿,至于我的父亲,或者说是长一辈的男人们则是一旁静立,肃容不言。整个队伍混成一片。
去山上的下棺点前,要绕着村庄走一圈。这一圈里,走在最前面是嫡系亲属,中间是抬棺人,后面是送亲人,再后面是唱词的打锣的队伍。一路轰鸣。遇着哪个方向谁家门前的鞭炮响起,就需要朝哪那边行大礼,再回鸣表示敬意与感谢。弯弯绕绕三个小时才到山上。只不过我们止步在山腰没有去那下棺的地。
下山的风吹,脚下的路陡峭。屹立着旧屋旁的新房,四处的绿涛滚滚呼啸。临行的人没了多余的的话。
下一场的喜宴对于刚刚参加完葬礼的人来说,或许是一个好消息。推杯敬酒间悄然辞去风波的尘土。红色的鲜艳靓丽掩盖住适才白色的冷寂孤独,欢声笑语里遗忘前程故事。
山风依旧在吹,人却要离去。看一眼新房,看一眼老人,车轮要带起情与色中的故土。我的眼中满是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