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清晨搭上车,向南向西,在春日的明媚中到达曾经熟悉的城,却只是曾经熟悉,扑面的是满眼的陌然,心中的复杂无以诠释,只匆匆换车去向山水之间。只是,从抵达的似曾相识开始,却真真正正地感到孤独和落寞。
一个我曾经学习和生活的地方,一段曾经恣意用青春书写着热情的时光,那些人,渺远的从前。
而到山水处,更是全新的陌生,二十多年前的时光那端,另一个青山绿水的记忆。如此似乎可以开始称不负此行,因为陌生,旅行所以名至实归。
四月的春山寂静,临近黄昏只我一人上山。车疾行在盘曲的山路上,满山新绿的叶子在斜阳中闪着簇新的光列队迎我,山腰间缀有一棵两棵瘦樱举一树繁花来招呼,令我吃惊地感动那一片毫不迟疑的灿烂。
当我踩着高跟鞋在旅馆住下时,被犹豫地好心提醒,或许我的鞋爬山太吃力,我微笑解释拎着的包里带有登山的鞋。面对不解的目光,我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这些年习惯了高跟鞋的生活,或许还有一颗踩着高跟鞋的心。临到第二日又被很惊讶为何是带了那么多书,却还是不能解释在心中这书是寂寞唯一的伴。我只好总以缄默地微笑作回答。山中几日,一个人沉默孤独地走来走去,深夜看书,终于被看做是很奇怪的人,他们不解的眼神奇怪地看我。
第一日的清晨独自下山,一百多年的石阶静立相迎,阶隙间缀着绿绿的小草点点的白色紫色小花,象是我年少时曾认真画过的一幅画。热情的阳光闪闪烁烁地敲打着,每一片叶每一个花瓣每一个石块和唯一的一个我,大家一起快乐地点头我负责拍照。山径蜿蜒引我向更美的幽深,串串白色的小花铺满了山谷,衬着青青的草地,瘦瘦高高的树远远近近,如一个童话如一个梦幻,我迟疑地伫立凝神,幸福地微笑。春自好,在四月的山中,自由自在地那么美好!不知何时满山响起热闹地“寂寂”声,似有心来陪我又似在大声地呐喊着寂寞。一路徐行,大约山腰处,遇到两位登山的恋人,于是被问及山路之遥和山中美味,我的回答令人失望,首先距山顶不如他们想像那样近,从来对吃不上心的我也实在答不出美味的所以然。他们疲累地看我很羡慕地夸:“还是你有办法,下山总比上山省力!”我微微笑着和他们道别,大概没人明白我是要下山之后再来登山。依旧一人拾级而下,四周归于一片“寂寂”声,突然想到山上居民说到的大雪封山的季节,那时除了漫山的雪凛冽的风还会有什么?竟又想若有某天我在大雪覆岩时来这古道,不是心中有极度的失望便是这山上有极度的希望!为什么会这样想,是因为现在的心中有着怎样的失望还是怎样的希望?望空长叹,没有答案!一路蜿蜒一路静谧一路心神忽远忽近,在几堆安静的墓冢边终至山脚,山水相伴长眠是永远的幸福,我投以羡慕的眼光,然后转身去走那来时的路……
另一日去到热闹的景区再认真看一遍那些讲故事的别墅和亭台楼阁,临近周末景区里更添热闹,远远听见很多年轻的欢声笑语,让我也感染了一些快乐的力量,不禁加快了步伐。近到荷花池果然有很多学生在那些美丽的樱花树下嬉戏拍照,只是再看却很诧异,那些美丽的女孩竟然或坐或站在树枝间摆着迷人的pose,白色花瓣纷纷飘坠,却还有人用力地晃动让那落花如雨。昨日黄昏我曾俯身怜爱地掬一捧花瓣,端详中惊讶它们中有一些并没有花落前的憔悴,现在才恍然它们美丽的背后是并未凋谢的青春。我向着一个美丽的女孩说:“这些树……”,他们所有的人奇怪地看我,年轻的孩子渐渐三五成群地走了,踩过零落的'花瓣,也带走了欢乐的热闹,我独坐一只长椅看一池白色花瓣一池红色的鱼。
去看瀑布的那天起得很晚,在索道售票处买票时,售票员很热情地问几位,回答一位,她因此认真地多看我两眼,我接过一张孤独的票微笑谢她。通往索道站台的山阶两旁修竹林立,没有行人更显安宁冷清。正要抬脚时,涌来几个仍未脱稚气的女孩,其中一个扬着甜的笑脸请同伴给她拍照,她快乐地说要拍一个落寞的背影。可是,她们都带着那样年轻飞扬的神采。一旁静候她与那清幽山径落寞合影后和同伴热闹地离去,再独自去向站台。检票处工作人员向着山径张望问几位,仍回答一位,他于是奇怪地看看票又看看我。终于坐上吊椅缓缓离开,渐渐只见长长的索道寂静的春山前前后后空空的白色吊椅,竟熟悉似电影中的某个画面,我不禁回头再回头,看了又看。
临别的那日因为半宿的失眠一样没能早起,所以清晨急急忙忙地奔跑在山间小路上,偶遇到早起的山民会很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而连续几日的晴朗竟换来那日的阴冷,风穿行在松林中送给我松涛的歌唱,心里似乎明白不可能看到日出了,却仍然向那最高的山峰奔去,希望能看到初升的太阳挣扎着跳出云海,就象我也可以那样挣脱心里的阴霾,所以不肯放弃地奔跑。而到最高峰,满天的阴沉下是肆虐的风,我几欲不能站稳,刺骨的冷中遥望天边没有一丝温暖的光……
换上高跟鞋离开时,旅馆的女主人又很奇怪地看了又看我,是因为我改了这几日素面朝天的模样,其实我还带有一套安静的裙装,原想离开时请她帮我与这个一个人的旅行留一个影,可是天意说,这注定了只是一个人的旅行。当我坐上车,如来时一样,四月春山的早晨只有我一人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