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诵读教学的定位
《全日制九年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指出:“语文课程丰富的人文内涵对学生精神领域的影响是深广的,学生对语文材料的反应往往又是多元的。因此,应该重视语文的熏陶感染作用,注重教学内容的价值取向,同时也应尊重学生在学习过程中的独特体验。” 这一指导思想应如何理解,如何在教学中实施呢?
古人云:“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诗大序》)古典诗词以其丰富的人文内涵而流传不衰,为后人代代传诵。从这些经典作品中,我们或是聆听到作者赏景观物时所发出的赞叹,或是欣赏到作者所描绘的名物胜景,或是感受到历代作者不同的情志,以及灌注其中的华夏民族特有的文化和美学传统;而这一切,既是当我们沉浸在那诗画交融的情境之中时,如春雨润苗般的潜移默化的滋养于心,又是根据各自的生活经验而引起我们不同的想像和感受,正如王国维在论述关于情境关系时所说:“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人间词话》)因此读者在鉴赏诗词时,经常带有主观色彩。
读者对于诗词的把握又是多元的。例如,辛弃疾在《青玉案.元夕》中的词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对于这句的理解,大多数人认为是与爱情有关的词句,王国维将这首词引伸为人生的一大境界,梁启超则说此词是词人“自怜幽独,伤心人别有怀抱”,是自身高洁的写照。
“读物作为一种客体,它负载着作者显露或是隐藏的见解、意愿而去影响主体;同时主体又在不断地利用自己的经验积累去顺应、同化或逆反客体所负载的信息。”
鉴于读者对诗词的主观理解,读者对诗词多元的理解,以及读物与读者的相互的关系,若想既正确把握内容的价值取向,又兼顾学生在学习过程中的独特的体验,最有效的教学方式即为诵读教学。
㈠ 诵读教学体现着学生学习的主体性及其学习过程的体验性。
诵读是玩味的过程。按照《诗品》的见解,诗以抒情为审美特征,因此,诗歌的诵读鉴赏会产生“有滋味”的美感特征,即所谓:“诵读重在玩,重在味,须是沉潜讽咏,玩味义理,咀嚼滋味,方有所益。” 而这“玩”、“味”二字充分表明,诵读需要主体独特的审美体验,因此在诵读教学中,要充分尊重学生的主体性,调动他们积极参与的主动性。而在以往的诗词教学中,教师往往多注重的是对于艺术特色、修辞手法的传授,课堂教学以分析为主,把一首首含蓄隽永的诗词的教学机械的肢解为作者介绍、背景介绍、词句讲解、主题分析、艺术特色总结等等毫无生命力的片段。这样的做法恰恰忽视的就是学生的主体性,以及他们在学习过程中的独特体验。诵读教学的规律要求充分体现学生学习的主体性以及学习过程的体验性,它不再是以分析为主,而是代之以反复的情感体验;不再仅仅把艺术特色单独地作为教学的重点,更注重的是品味、涵永的过程。
在诗词教学中通过诵读使学生融入情境,可以达到主体情感与作者情感的融合。古人亦云:“情以生文,文亦以生情。文以引生,声亦足引文。循环复发,油然不能自已,庶渐渐可入佳境”。 从以下案例的对比中,我们可以看出诵读在诗词教学中所起到的创设情境、整体把握,为体会作者情感作铺垫的作用。
实验班1 师:介绍作者及相关流派,朗读文章(读的没有任何语调变化)
师:提问学生对《望江南》主要内容的理解
生1:描写景色的词
生2:写人物的词(学生不能准确地回答出这首词是一首思妇词)
由于最开始学生对词的内容理解的不到位,致使教师随后安排的教学设计与学生课堂的实际情况完全不符。在拓展中,学生的理解不到位,从内容到艺术特色的衔接过程也不流畅。
普通班1 师:范读《望江南》(读的声音不洪亮,读的过程中被学生的议论打断,议论的内容是词义与个别学生的名字相同)。
师:请一组同学分别诵读本词,介绍作者及其流派。师生共同探讨词上、下阕的内容。
生:略(能够较准确的回答出词的内容及作者所表达的情感。)
这堂课基本完成了教学目标,学生基本理解这首词的主旨,这节课完成了基本的鉴赏任务。但是,从课堂气氛来看,学习一首思妇词,学生的状态不应该是很兴奋雀跃的,学生经常因为对词的理解不正确而窃笑。
普通班 2 师:放录音《望江南》、《渔家傲》反复听三次(张家生版,声音抑扬顿挫)录音读到第二遍时,学生自觉跟读,模仿腔调,此起彼伏。
生:集体诵读全词(学生完全融入到作者的情感之中。)
在以上三个案例中,从实验班1与普通班1的对比中,原本实验班学生的理解接受能力比普通班强,但是从教学效果上看,在普通班基本完成了教学目标,而在实验班则一开始的内容理解中就出现了问题,因而在接下来的鉴赏与扩展中教学效果都不理想。两个班都是在课堂的前十分钟出现了一些问题,在前五分钟都有作家背景介绍这一环节,不同的是普通班请了7位同学诵读这首词。差别只在这一环节中,但是普通班1教学效果明显要好于实验班1,这说明,只从介绍作者及相关背景方面,就设想学生能理解词的主旨是不全面的,毕竟单从作者的生平背景或是流派特点来介绍是具有概括性的,必须有一个让学生结合诗词思考、体会的过程。因此在普通班1中,请7位同学诵读的这一过程对于这堂课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学生在不断的诵读中,逐渐体会词的主旨及作者情感。通过对比可以看出,诵读对于学生整体把握词的内容有着重要的作用。
在普通班1与普通班2 的对比中,普通班1学生在教师的安排下诵读7次,普通班2学生包括自发的跟读以及教师的安排诵读共8次。从课堂效果上看,普通班2比普通班1 明显要好,有些理解能力好的学生能自主的思考、并且向老师提问,而这个问题正是老师下一个要讲的内容。可见学生完全融入到了课堂中,并积极思考问题,思路正确。比较两课教学过程的不同,差别就在于一开始范读环节中,普通班1是以读准字音为目的的范读,而普通班2则是在多媒体的辅助下,由朗诵者的抑扬顿挫的声调、雄浑的声音使学生初步体会到了词的魅力,因而学生在听第二遍的过程中自发的模仿,在后半堂课的分析中,学生能够准确的把握作者情感,课堂效果显著。 因此让学生听录音的范读是学生能够更好的理解作者情志的关键,随着高低起伏的语调,作者的踌躇之志或是壮志情怀都在精彩的诵读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从以上案例的分析中可以看出诵读对于诗词教学起到的重要的作用,无论是整体把握诗词,还是创设情境,都和以往的课堂不同,不再是整个学习的过程都是由教师安排,教师完全控制学生的思考,而是在学生诵读诗词的过程中,不断融入学生自己的体验与理解的过程,是学生自主探究的过程,是主观情感与作者情感融合的过程,体现着学习的主体性及过程的体验性。
㈡ 诵读教学体现着语文课程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
《全日制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中指出:“语文课程应培育学生热爱祖国语文的思想感情,指导学生正确地理解和运用祖国语文,丰富语言的积累,培养语感,发展思维,使他们既有适应实际需要的识字写字能力、阅读能力、写作能力、口语交际能力。语文课程还应重视提高学生品德修养和审美情趣,使他们逐步形成良好的个性和健全的人格,促进德、智、体、美的和谐发展。” 在这里指出了语文课程理念的两部分:培养理解运用的能力和丰富积累的过程。
《新课程标准》中指出语文课程的性质是:“语文是最重要的交际工具,是人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是语文课程的基本特点。” 工具性是指语文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是学习和工作的基础工具。人文性是指语文是人们思想情志、社会文化的负载工具。”
古诗词作为华夏文明传承的重要依托,是语文课程中各阶段都要学习的重要内容。诗词本身是文化的积淀,承载着本民族的悠久的历史与辉煌,更是现代人了解古人的思想、情志、文化的依托。诵读是文化传承的途径,在反复诵读的过程中,鉴赏主体会逐渐形成文化的积淀,炎黄子孙代代传承的美德,仁人志士所谱写的生命的赞歌都在诗词中以潜移默化的方式感染、熏陶着我们。从苏轼的《江城子》中,我们感受着那种“西北望、射天狼”的报国壮志;从辛弃疾的《破阵子》中,我们依然可以感受到作者的满腔报国之志;再到《渔家傲秋思》中作者心忧国家,渴望为国建功立业的情感,无不体现着民族的精神。
在《新课程标准》中对(7-9)年级提出的学习目标8中也体现了工具性与人文性统一的特点:“欣赏文学作品,能有自己的情感体验,初步领悟作品的内涵,从中获得对自然、社会、人生的有益启示。”这说明了语文是我们认识事物的工具。“对作品的思想感情倾向,能联系文化背景作出自己的评价;对作品中感人的情境和形象,能说出自己的体验;品味作品中富于表现力的语言”,这里提出的又是对人文素养培养目标的要求。
因此古诗词诵读教学,不仅是要使学生达到文通字顺的目的,更重要的是学会认识事物的方法。诵读不仅是学生学习古诗词的方法,更是了解古人、认识社会的途径。此外在诵读的过程中,古人的高节之志不断内化,学生在诵读中融入对于人生观、价值观的学习,以此达到对于爱国情志、社会主义道德品质的培养,并能从中学会关心作品中人物的命运及其哀乐。
综上所述,在诵读的过程中传统文化的精髓得以发扬和流传,体现着语文课程的人文性;通过诵读,学生掌握了欣赏、品味诗词的方法,掌握了认识事物的方法,体现了语文课程的工具性。诵读在新课程改革的背景下,诵读被赋予了更深的意义,体现着语文课程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
二 溯本求源:从诗词的特点及鉴赏规律看诵读教学的依据
华夏文明灿烂悠远,诗、词是五千年华夏文化中的奇葩,是为后人取之无尽的宝藏。因此诗词教学的目的是让学生体会诗词艺术的魅力,提高学生的审美、鉴赏能力,更是对华夏文明及文化经典的继承与发扬。
从诗词自身的特点来看,从先秦两汉至明清时期,诗的发展一直伴随着音乐和歌舞。从《尚书舜典》云“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文心雕龙乐府》称“故知诗为乐心,声为乐体”,到《宋书谢灵运传》言“夫五色相宣,八音协畅,由乎玄黄律吕,各适物宜。欲使宫羽相变,低昂互节,若前有浮声,则后须切响。一简之内,音韵尽殊,两句之中,轻重悉异。妙达此旨,始可言文”,都反映了古典诗歌与音乐的联系。
词则更是被称作“诗余”、“曲子词”、“乐府”、“长短句”等,具有形式灵活的特点,可以和乐而歌:“盖唐代以诗入乐,诗句齐整,而乐谱参差,以词就谱,必加衬字,久之,感其不便,于是或出于乐工之请求,或由于词人之自愿,依乐谱之音律,作为长短句之新词,以便歌唱。” 由此可知词与音乐也有着很密切的联系。
因此,鉴赏诗词,我们不能只把它当成一门语言的艺术,今天的诗词鉴赏和教学,虽不必再和歌而唱,但依然应该充分认识和利用其音乐性特征,通过诵读体会其音乐美,从形象、音乐、情感等多方面,全面领会,从而更好的理解作品。
刘勰在《文心雕龙.情采》中说:“立文之道,其理有三:一曰形文,五色是也;二曰声文,五音是也;三曰情文,五性是也。” 陈良运的《中国诗学批评史》中则说:“声律音韵是‘声文’。 那么,“诗词曲为何要讲求押韵、平仄与节奏? 完全是,而且仅仅是,为了获得欣赏上和谐悦耳的音乐美效果。”
诗词的音乐美主要体现在其声调、押韵、节奏中。诵读即从诗词的这些方面入手,体会其音乐美的特点,进而加深对文义的理解。
诗词的音乐美可以通过诵读在声调、押韵、节奏中感知,而对其形象的感知以及情感的体会则需要通过鉴赏主体通过自身的联想与想象去感受诗词中的意境。在这一过程中,诵读仍然是达到教学目标的有效途径。叶圣陶说过:“诵读是口、耳、脑、眼、心并用的过程。” 通过诵读形成语感,以达到“识文-明象-得意-悟情” 的最终目的。诗歌中出现的意象在读者脑海中呈现,其形象由此而感知。进而可以体会到意象所创造的意境,以及意境所传达的情感。《文心雕龙隐秀》篇中所说:“隐也者,文外之重旨者也;秀也者,篇中之独拔者也。”陈良运解释说:“这样说来,凡是最精彩的意蕴含而不露就是‘隐’。‘隐’是对情意言,‘秀’是对文辞言” 。由此可知,诗词的文外之旨,精彩而意深。即在文外,就不是我们仅仅通过了解诗词所运用的艺术手法或是绮丽的语言所能感知的,它需要在品味、诵读的过程中融入自身的理解以去感知它。如在元代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中: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全词由11组意象组成,没有直接抒情的语句,通过诵读,在声音、景象的基础上发挥联想与想象,进而了解其羁旅漂泊之感。
从诗词自身的特点来看,通过诵读法鉴赏诗词,可以全面的体会诗词的音乐美、形象美、以及其中所表达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