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惠安放下教尺,合上课本,说了声下课,课室里五十多个学生像困了一天的小麻雀冲出了课室,有的跑操场,有的跑厕所……。
梁惠安拿着教案穿过走廊,学生们三五成群的追逐打闹着从他身边走过,有些孩子会说:“老师好”,他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是他第十五年从这条走廊上走过了,他见证了这里从一条村建成一个镇再到现在变成一个小区式管理的自建楼房。他在任教的小学由原来的一千多个学生变成现在只有四百多个学生,他也从代课老师变成了长达十几年二年级三年级的语文科老师。
这所学校的大部分用地给政府征走卖给了开发商,这里的房价水涨船高,有的人走了,又有人来了。学校的用地少了,有钱的嫌这学校小,没钱的嫌这学费贵,剩下在这读书的都是这附近父母工作了,方便老人接送的孩子。
细叶榕这小区的中央有棵三四个人合抱才能抱得过的榕树,枝繁叶茂,粗大的树根深深的扎进土里,就像爪子一样抓住地面。没有人记得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的,仿佛从有这地方开始它就扎根在这了,春夏秋冬,都能看到附近的人在这榕树下活动。
梁惠安就住在这个小区,整个小区的人都认识他,男女老少见到他都叫他“梁老师”,除了他长久的教师身份让人记住外,他还有一件事成了这里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会记得的,父母和孩子讲,将来孩子长大了和丈夫、妻子讲,仿佛这像一个传说故事一样。
细叶榕梁惠安的父亲梁奇才在年轻时经历了粉碎“四人帮”后,恢复废止了11年的统一高考,是1977年冬天那570万考生的其中一名,只有四年级文化的梁奇才落榜了。
细叶榕28岁的梁奇才参加高考那年,梁惠安已经7岁了,在一帮几乎没有读过书的同龄人里,梁奇才就是一名“文化人”。正好当地建了小学,招收老师,梁奇才顺理成章的被邀请到这学校当老师。梁奇才这一任教就是几十年的语文老师,虽然他只有四年级的学历,但教一二年级的学生还是可以的,再说,有个“一万小时定律”,就是不管你做什么事情,只要坚持一万小时,基本上都可以成为该领域的专家,何况梁奇才不止花了十万个小时对着这些语文教材,加上他为人踏实,兢兢业业的跟着教材备课。
这所小学由原来的私立到变成公立,直接归政府管。梁奇才退休后,初中毕业的梁惠安就“子承父业”把梁奇才的教育文案接过手来,先从代课老师做起。虽然工资不高,可也算是一份稳定而体面的工作。由于生源和经费的问题,这学校又从公立变成了私立,师资教育全由学校自己安排。
25岁的梁惠安娶了21岁的吴小娟,长得眉清目秀的吴小娟有个弟弟,就两姐弟,父母开水果店,从小吴小娟就丰衣足食,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就是为人比较懒。
细叶榕梁惠安女儿出生后,吴小娟就以梁奇才夫妇年纪大,而且又住得比较远,不适合带小孩为由顺理成章的自己在家带孩子。一个人带一个孩子,孩子长大点就有很多空闲的时间了,她想找些事做做打发打发时间。吴小娟每天带着女儿回娘家,认识了些来卖水果的大妈,这些在家带孩子和带孙子的大妈大娘,送小孩回学校后就有很多空闲的时间了,她们会约在一起打麻将来打发时间。吴小娟慢慢的也跟着去打,开始只是围观一下,后来有人突然有事走开,找她凑数,这些“麻友”热情的教导她,很快她就学会了。吴小娟不是为了赢钱而去打麻将,目的是为了消磨那空闲的时间,当然最大的原因就是寻求心理安慰。 到后来直接迷上了,她越来越喜欢那种不知道下一张是什么但是摸到自己想要的又高兴的那种感觉,时间长了这感觉就越来越盛了。
吴小娟经常在梁惠安上课时就带孩子回娘家,让梁惠安中午在学校吃工作餐,中午也就不开伙了。到晚上,梁惠安煮好饭,吴小娟就带着孩子从娘家回来。
大家肯定很奇怪,梁惠安为何会任由吴小娟爱怎样就怎样呢!不变的定律: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梁惠安教师工资加补贴也就一千七八百左右,他俩结婚时,吴小娟带了八万块嫁妆过来,婚房的一半钱是吴小娟的父母给的。
吴小娟把女儿带回娘家扔给父母就去和“麻友”们打麻将。常说,环境对一人的品格修养很重要。吴小娟没有固定的“麻友”,毕竟不是每个人每天都有空的,有时经常三缺一,遇着那位想打麻将的,她们也愿意一起打。这样,吴小娟经常接触到五花八门的人。有些人没打麻将之前彬彬有礼,一上手了就特别喜欢说脏话,玩着玩着就开始调侃起来。张永强是吴小娟的其中一名“麻友”,就住在这打麻将的附近。
这个20来岁的张永强用现在的形容词就是富二代,父亲开五金店的,连开了三家,还有几个铺位出租。富裕的张家完全有条件让张永强接受更好的教育,可这孩子聪明得能把老师给气着。调皮的张永强上小学时,在课堂上除了睡觉就爱搞些小动作,经常作弄女同学或者搞破坏。老师奈何不了他,谁让他父亲是这所学校的捐款大户,明的说不了就把他当反面教材的在课堂上说,比如:现在不好好学习,像某些人一样得过且过,有什么用。睡觉,搞破坏对将来没有一点好处……。
张永强马上就举手站起来说:“老师,你读了那么多书,考了那么多证,你一个月多少工资?年薪有没有两万呢?我爸爸一个铺面租出去一个月就有两千多块了。……”
张永强上完初中一年级就回了家,父母忙于打理五金店,也就没什么时间管教。每天无所事事的张永强,开始和一些小混混在一起度日,心智和外貌都比同龄人早熟,到十七八岁该懂的懂,不该懂的也懂了。
像吴小娟这样不爱回家,业余时间整天泡在麻将桌上,麻将桌上的吴小娟和张永强经常厮混,日久生情,没感觉的都能打出感觉来了。
很多人以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实际上感情是跟时间有关的。你在一件事情上花的时间越多,对这件事的感情就越深。对人也是这样。再试想一下,一边是经常不在一块,见面也聊不上两句的合法配偶,一边是在麻将桌上一天24小时有十个小时相对一起开心玩儿,天长日久,梁惠安和吴小娟之间的夫妻感情会长久?
梁惠安回到教室,整理了一下办公桌才发现把学生的作文本落家里了。他看了一眼课程表,早上就三年级有一节课,再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电子钟,才刚七点20分,回去拿了再回来还赶得及上课。他拿起公文包,踏上自行车就往家里赶,回到家里找了找公文包和裤袋,钥匙却忘在学校的办公桌上了。他想了一下,快速的跑去拿了自行车,往岳母家赶。
细叶榕吴小娟父母忙碌的整理着水果摊,一帮拎着菜的大妈围在水果店的摊前挤着挑着。梁惠安挤到水果摊前问岳母吴小娟在那里,吴小娟的母亲看了一眼梁惠安大声说:“你到马路对面然后左拐有个小商铺,你问那个商铺的老板娘就知道了,她会教你怎么找小娟的。”说完继续低着头从箱子里把水果拿出来往摊上放。
梁惠安刚想挤出人群,眼角余光看到三岁多的女儿蹲在水果店里面的角落里玩着纸皮箱,手里拿着块苹果。他心里嘀咕了一下想吴小娟不带孩子去那里了?他又往人群中挤了进去,抱起女儿,对岳母说:“妈,我把宝宝带上了。”吴小娟的母亲应了一声就没有理他了。
梁惠安找到了小商铺。在这几乎摆满了各种商品的小商铺里,梁惠安在一个小角落里看到一个四十多岁中年妇女的头在看着前面摆得高高的十寸小电视。他抱着女儿走进去问了那中年妇女,中年妇女看了看梁惠安,再看看他手上抱着的女儿,指着小巷子说:“你再往这小巷子走五百米左右就能找到她了。”
梁惠安往小巷子走了进去,听到越来越嘈杂的噼噼叭叭的声音。梁惠安皱了邹眉头,在一间三十平方厘米的小屋子看到吴小娟很大声的和坐在旁边的张永强嬉笑打骂着,然后两人站了起来,往后门走了出去。
梁惠安抱着女儿,让女儿不要出声。快速的绕过屋子,看着吴小娟被张永强拉着进了一间平房里。
抱着女儿站得笔直的梁惠安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静静的就这样站着。
梁惠安把女儿抱回岳母那就回学校了。
晚上,吴小娟回来了,她看到屋里没有灯,以为梁惠安还没有回来。她把灯打开,发现梁惠安就坐在客厅里,吴小娟放下女儿很大声说:“你想吓死人吗?人在又不开灯。”她瞄了一下厨房,没看到有饭菜,就说:“今天没煮饭?算了!反正我和女儿也在我妈家吃了些东西。你吃过没有?”
梁惠安把脸埋在手心里搓了搓平静的说:“你从来就没有和我说过你到你妈那是去打麻将的,而且你就这样把女儿一个人扔在你妈那,如果你觉得带着孩子不方便或者累,我可以叫我妈帮带。”
吴小娟不依不挠的说:“我有带孩子的,我只是偶尔去打打麻将打发打发时间而已,我也没打多大,你的工资虽然在我这,我也没有拿去打麻将啊。再说,让你父母带,他们两个年纪也大了,我不想女儿以后和我有代沟。”
梁惠安提了提声音说:“你今天和谁在一起了?”
吴小娟定了一下说:“没有和谁在一起啊!就是到打麻将的小屋和别人打打麻将。”
梁惠安大声的问:“再问你一次,今天你和谁在一起了。”
吴小娟吓了一跳,结婚这么久,她从来没有见过梁惠安这么大声说话。
吴小娟咬了咬嘴唇说:“没有跟谁在一起,你发什么神经……!”
梁惠安一直自认为自己是受过教育的人,他待人接物都是彬彬有礼,加上是教育者,他认为要以身作则,可以有错,但不能接受欺骗。
吴小娟和梁惠安吵架惊动了整个小区,因为大家从来就没有听过梁惠安大声说过话。一个人从来不做某件事时,大家习以为常后,突然发现他做了就会很好奇的想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做?他俩吵的内容给了小区的人无限猜想。
梁惠安越来越大声的不停质问吴小娟,吴小娟坚持说没有和任何人在一起。孩子在他们旁边被吓哭了,吴小娟疯狂的说梁惠安为什么逼她承认她没有做过的事。梁惠安受不了吴小娟这种态度,冲上去打了一巴掌吴小娟,吴小娟愣了一下,坐在地上发起泼来,要死要活的。邻居街坊都来了,挤在屋子里,有人扶着吴小娟,有人帮忙抱着孩子,有人站在梁惠安面前说起教来。
梁惠安被这场面弄得心烦气躁的指着吴小娟吼:“我都亲眼看见你和别的男人进屋里了,你还不承认,你到底怎样才肯承认!”
吴小娟躺在地上呼天抢地的哭着,任由邻居怎么扯就是不起来,她听到梁惠安这样说突然坐了起来指着梁惠安哭着说:“我没有做过,你为什么要这样冤枉我,你是要逼死我吗?”
……
第二天,做晨操的人发现吴小娟吊死在小区中央的细叶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