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会智/文
我的爷爷叫曹士靖,1976年那年,爷爷离开了我们。记得当时,爷爷重病卧床在老屋的床上,我们习惯称之为前头屋。我是长孙,奶奶让我陪伴爷爷身边,让我过一会喊喊爷爷。我在爷爷床前老老实实坐着,陪着爷爷。起初我喊爷爷,爷爷还答应,但后来我喊他,爷爷不答应了,我跑出前头屋,去后院那边告诉姑姑和奶奶,说爷爷不会吭气了,我听到姑姑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然后她们慌慌张张往前头屋跑,应该是她们知道爷爷快不行了,她们在后院为爷爷准备后事,我记不太清了。但我一个人陪着爷爷,我一点都不害怕,我知道爷爷对我最好,那年,我11岁。爷爷去世的具体时间没有记住,但我记得是一个有西红柿的季节,爸爸给病重的爷爷买了一篮子西红柿当水果吃,我狗屁不懂,悄悄拿了几个西红柿吃,后来,爸爸说起来,他们都知道我偷吃爷爷的西红柿,但他们而不愿意说破也不愿意责备我。
1976年,注定是一个大事之年。那年,爷爷离开了我们,三位中国的伟人相继离世,江河呜咽,人民悲痛,让中国一时无法适应,仿佛天塌下来了一样。
农村很封建,重男轻女思想极严重。我上面有大姐和二姐,二姐是堂姐,我是爷爷奶奶俩儿子家的第一个男孩,是爷爷奶奶的长孙,一定是非常受宠的,尽管当年家里的条件不太好。
爷爷是诸葛公社供销社的竹匠,他和我的三爷一起,经常住到供销社的大院里做竹匠活,把竹子劈开,削成竹篾,做成各种竹制品,供销社再卖给乡邻。我看过爷爷他们做竹活的场景,记得他们用的将近尺长的刀叫竹刀。爷爷看到我,很高兴,会做把竹手枪给我玩,那是我童年极好的玩具了。
我记得爷爷在公社西边的院子里时,我去找爷爷,赶上爷爷开饭,爷爷把他的一碗面给我吃,那是一碗阳春面,黑红的酱油汤里,有一些圆圆的面条,热气腾腾,散发着酱香,面条吸收了酱油汁,也分外好吃,我很快就吃完了,不知道是不是抢了爷爷的饭,爷爷是否又买饭吃?或许就是那碗面条的美好记忆,让我对面情有独钟,我最拿手的饭菜就是阳春面,我自己的食谱里,阳春面是最好吃的,没有之一。
我曾和二姐一起,去供销社找到爷爷,给爷爷要钱去买小人书,也叫连环画的那种。爷爷摸摸口袋,给了我们7分钱,我和二姐立刻跑到供销社买小人书。钱少,无法挑选我喜欢的打仗故事书,售货员给了我们一本书,名字叫《迷惑人的鱼塘》,我如饥似渴地看了,讲的是一个坏分子把凶狠的鱼放到公家的鱼塘里吃鱼苗被抓的故事。那本连环画书,是我的第一本书,书中的故事记忆犹新,而崭新图书里纸张上散发出的墨香醉了我的一生。
爷爷应该是很受公家信任的人,所以,他会被安排到队里的晒麦场上看护粮食。在那个饥饿的年代里,粮食是极其重要的。爷爷看场,爷爷和二爷还给生产队的菜地种菜,看菜。母亲告诉我,爷爷在菜地种菜看菜,吃的茄子总是赖茄子,好菜都收获了,交给生产队分给社员。
我跟着爷爷在厂房屋睡过,爷爷教我吹口哨,还教我一种记字的方法,一由二中三人四工五土,看出来没有?这是这几个字笔画字头的数量。
我对爷爷应该是有愧疚的。我小的时候,缺钙,在外婆家,好像是三舅结婚时,我忽然无法走路了。爸妈吓坏了,给我买鱼肝油吃,爸爸想办法给我买猪肝炖了吃,我吃伤了,以至于我现在不喜欢猪肝的味道。而爷爷也去大渠里摸螃蟹,让我带壳吃,补钙。怕我缺钙病好的慢,家人严禁我玩水,说是对治疗不好。
而村子东头,原来有渠,渠水清澈,渠边的各种草色青青,有花开放,也有小鱼在渠水中游动,水面有蝴蝶和蜻蜓飞舞,在离人不远处的草丛中有蛙声不绝。那个水渠对我极有吸引力,我会偷偷地去玩水,光着脚丫跳进水里,感受夏日最惬意的清凉。有一次,我正在渠里玩水,被爷爷发现,吆喝我,我吓得赶紧往家里跑,怕爷爷揍我。我跳入村边的寨壕大坑,从另一边一溜烟爬上来,速度极快,一是怕挨打,二是那个寨壕是我经常爬上爬下的地方,我像机灵的兔子一样,爷爷抓不着我,而他下寨壕时还摔下去了,我扭头瞅瞅爷爷,愣了愣神,但不敢过去扶他,怕他打我。我的印象里,爷爷从未打过我一指头,我多么希望在我做错事的时候,让爷爷打我一顿,我决计不会再跑开!
今年春天,老屋失修漏雨已成危房,院墙也坍塌,全家人商议拆老屋盖新居。母亲烧香,把爷爷奶奶的牌位临时放到堂弟家了。这一段时间,眼看新居即将完工,我和爸妈商量了,在新居找一个好位置,把爷爷奶奶的牌位请回来。爷爷奶奶在天之灵有知,可以看看他们老屋上的新居,也一定会庇护他们的子孙后代平安的。
曹会智
2019年7月16日凌晨写于洛阳
散文:我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