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这个男孩子20岁左右,瘦瘦的黑黑的,身着巨大logo的半袖衫和牛仔短裤,背着十字军刀的双肩背包,明显的IT男打扮。他的眼神里带有刚毕业大学生的胆怯,还有一点点我们早已逝去的年轻朝气。看到我之后,他冲我微微地笑了一下,说:“您好,您就是袁戎吧。”我们选择了在附近的一家麦当劳见面,采访中,他的情绪有点低沉,说话过程中不停地咬着可乐的杯沿,直到把一圈杯沿都咬平才终止了这一不浩大但是极需耐心的工程。
我做互联网是因为穷,有钱人谁干这行啊
二吉92年生人,今年刚刚大学毕业。他这一届的孩子永远是奇特的一届。他们的教材永远没有先人,也没有来者。据他说,他就是这一届的牺牲品,当初作为试点推广的时候,教育局发现这个新式教材不适合当地智商偏低的小学生,就改回了原先的教材。而二吉,作为新时代教育的试验田苗子,一路高歌,考上了一所985大学,成为了可能是他们鱼龙混杂的小区里学历最高的学生。二吉进入互联网是受了学校的熏陶。大二的时候,学校里一个编程社团做出了一款风靡全国校园的手机应用产品,每当二吉跟别人提起并不出名的母校,都会指着对方手机里面的APP说,这个就是他师兄做出来的。偶然的机会,他得知自己直系老乡学长进了腾讯公司,做了一个叫产品经理的职位,年薪十多万。一辈子没听说打工还能赚这么多钱的土包子,傻了。
小米腾飞,阿里上市,整个国家都在鼓吹着互联网,创业公司如雨后春笋,中关村的大街上家家户户熬鸡汤。学校里面进入互联网的人,身家水涨船高,平时一起玩泥巴的王二狗,燕小六,听说也做了什么产品经理,年薪20w起,二吉不服。在郁闷的时候,他会选择跑步来发泄。那一段时间,他总是在一边跑步一边想,MD,老子到底差在哪里呢,一直跑到没有力气再去想这件事。说到这里,二吉笑了。他说其实仔细想想自己除了有一腔热血,啥都没有,哪一家会要他呢?穷人才做互联网,穷人才做程序猿,拿命去换钱,去生存。梦想TMD值几个钱?
我的梦想已经被王健林先一步完成了,要不我就是首富了
90后一代的独生子女,大多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他们脑子里会有各种天马行空而又极具个性的想法。二吉最初的梦想是开一个大娱乐城,类似于今天的万达,在里面吃喝玩乐无所不能。这个梦想的契机是来源于一节英语课,课文里讲述着外国shopping mall如何先进与便捷。这个大号的“娱乐城”在他的心里埋下了种子。至于开酒店这个梦想,则是来源于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就是做这一行的,总是会面对客人的投诉与领导的压榨。“那时候我就想着等老子以后也开这样的大酒店,让这群领导老帮菜们做底层工作者,我妈当总经理,天天就使唤这群人。”
“我真的盼望有一天,提到天津,大家都能想到我二吉,哪怕是恶名”
上大学的时候,二吉组建了老乡会,加入了相声社团。“我认识的外地人越来越多,也会看见一些对于天津的评价,中肯的建议我都会记下,那些扯犊子的话坚决骂回去。我是天津人,我当然希望我的家乡更好。”
二吉最崇拜的人是马云,不是因为他有钱,是因为他成为了一个城市的符号。马云将杭州变成了电商的王国,让本就富庶悠然的地方平添了几分色彩。二吉说阿里的崛起离不开浙江商业的发达,天津的资源相对较少。他想过好多种未来能够建立自己商业帝国的方法,但是好像都很有难度,所以这一梦想暂时被搁置了。
“我不是游戏制作人,但是我希望能成为一款伟大游戏的一份子”
用他自己的话说,自己竟然很操蛋进入了自己以前认为很操蛋的行业里工作——游戏业。
他不爱打游戏,认为那是浪费时间。万万没想到,自己进入了这个行业。随着自己对这个行业的了解加深,才明白中国游戏操蛋是因为游戏行业混乱,而在外国,很多游戏堪称艺术品。“随着IPHONE的普及,你会发现大家越来越青睐精品游戏。而且还有一点我想说的是,我们这代人玩着PS2 红白机 GBA长大的,很多我们少年时获得的乐趣与品质,都是从游戏中获取的。现在的00后10后们,每天拿着IPAD和玩网游,我特别想做出一款属于中国的能影响这一代人的游戏或者动画。我不知道未来的孩子们会出现精神荒漠,满脑子都是脑残动画和弱智游戏。现在这个行业赚钱是爸爸,谁TM会想着做出一款走心的产品啊。今年的大圣其实被过誉了,但是那些报复似的夸奖是大家的内心需求啊!”
在老家是屌丝,在北京也是屌丝,那为何不做个光荣而先进的帝都屌丝?
二吉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两个家族里面也没有什么有权有势能够提拔他的人。他自嘲自己是“村三代”,他爷爷当年离开老家,来到天津做工人,去世时还是一嘴的老家话。他爸爸出生于十年浩劫的时期,家里的积蓄被抄的差不多,也没有钱读大学,只能做了工人。到了他这代,成为了“农民的第三代”也是“城里的第一代”,他需要用自己的奋斗,在这个小城市里面提升阶级。他说他的家乡其实就是一个小城市,不靠关系根本就没有办法提拔上去。他本来是一心想去深圳的,然而大四时父母同时大病一场,让他这个独生子不得不思考留在父母身边。“嘴上说是什么有机会有梦想才来的北京,其实就是怕自己大学毕业之后回家拿着两三千的工资,让亲戚说闲话。北京离家也近,就是生活拮据了一点,没有在家舒服,但是活的特别带劲。我第一次踏上这土地的时候真哭了,就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在这个大都市留下痕迹,自己永远不属于这里,只是匆匆的过客。现在一想自己就是一SB,本来你就哪儿也不属于啊,哈哈哈”
“再好的苗子也扛不住没有肥的土”
提起现在的工作,二吉不断地叹气,告诉我其实互联网行业人口流动性太大了,而且企业质量参差不齐。以他现在呆的公司为例,刚上班一个多月,就有同届的毕业生打算跳槽了。“公司企业文化太差,老板满脑子想着上市,不管产品质量,盲目招人,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明知是扯淡的玩意,还让我们去做。我们这届的学生都是985/211的学生,大伙儿都是怀着梦想来的,哪里禁得起他们这么折腾。不过后来我问了几个同学,他们混的还不如我们呢。招聘的时候说的是管培生,现在的工作就是电话营销,拉满了相应的客户才能轮岗,美其名曰下基层。还有一个师兄,为了女朋友,放弃了阿里的offer,进了家乡的小公司,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又要重新找工作。也没几个过得顺心的,我先做着看,干不下去了的话,迟早也得走。”
“女朋友是遥远的传说,还是看缘分吧”
提到女朋友,二吉惨兮兮的笑了笑,没有回答我。在北京这样一个很难有归属感的都市,初来乍到的年轻人们大多相互拥抱来取暖。二吉在大学谈了一段恋情,维持了短短半年。他终于明白不能因为未来有机会在一起而谈,两个人兴趣相同,了解彼此的世界更为重要。然后他喜欢的妹子要么未来出国,要么未来肯定回老家,风险偏好较小的他还是等待着谈一场最后能够结婚的恋爱。而现在,先把精力放在工作上,积累自己的人生资本。
后记:整个聊天的过程还是蛮长的,和我聊过的人里面,北漂并不是少数,他们大多为了自己的梦想和事业,来到这个地方拼搏。二吉只是他们千万中的小小的缩影。我不是互联网从业者,也听不懂二吉吐沫横飞讲述的“情怀”,但是作为一个尊重梦想的人,祝愿二吉能够找到称心的另一半与称心的工作,为自己操蛋的梦想而一直努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