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有一双破了的鞋子,前面烂了,成了“开口笑”。
晴天的时候,阳光就可以晒在我的两个脚丫子上,暖融融的。
雨天的时候,水就会漫进来。我跑起来,水就“嘎嘣”地响。我跳起来,水就在我的脚里不停地搔动,痒痒的,于是我总是想要偷偷地笑出声来。
穿着破鞋子的我已经十七岁了。原本是花一样的年纪,本应过着如火般炽热的青春生活,阳光又美丽。但我是个笨蛋,也不会像正常人一样说话,确切的说,我不说话。这就是自闭吧!我的妈妈和爸爸就为此受了很多罪,因为他们有一个“傻子女儿”。真是“坏事传千里”,“黄家里有一个不会说话的傻子,怪物”的事情传遍了爸妈认识的人中间。我明明知道,但我无能为力。
我就是那种人,被人欺负到躲进角落里也不会吭声的人。因为我压根儿不发出声音。在学校里读书的时候一直都是这样。
他们总是说,你,呵呵,是个傻子。然后,疯狂地嘲笑。
我也想辩解啊,可是他们都不给我机会。我多么愿意大声地哭着,然后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仔细听我说,我,才不是个傻子。
我也想成为像你们一样的人啊!穿着好看的衣服,漂亮的鞋子,在落着树叶的树底下经过的时候笑起来,然后,轻轻地把头发别在耳后。或许,还会有一个翩翩的着着白衣的少年在看着你微笑。
但我能怎么样,我不能,我什么也做不了啊!因为我真的和他们不一样,我不说话,也不想说话。
我不想说话,却并不代表我不会说话。就只是不愿意罢了。
我只是希望,能够得到大家的尊重,理解和宽容。原来我以为,所有的同学都是那样的,只是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就会远远地躲开我,让我一个人。
二
但当在校园里遇见了林子,我才真的发现有人和我一起,站在大家的对立面,并和我一样,一个人。
林子不爱读书,总是和我一样坐在最后一排。上课对他来说就是预示着睡眠活动又开始了。我经常偷偷地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虽然很普通,而且还有些清瘦。但不可否认,他的身上的的确确有种青春的气息。他也不哭,不会笑,呆得像我。不知是不是缘分,我和他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明明我们两个都应该躲起来,不要见光,却还是挤进了不属于我们的人群。为了什么呢?
林子也不跟别人说话,也和我一样自闭,但他却又有些不一样,总是有人主动来找他说话。我对此怀抱着愤怒,林子可是和我在一边儿的,怎么能被你们抢走。还好,林子没有让我失望,对谁,他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每每那时,我的心里就好像乐开了花。
不知不觉的,在我的心里,林子早就成了我的朋友,虽然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一丝眼神的交流。
三
说实话,除了我知道他的名字和他和我一样不合群,而且自闭,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十几年,让我真正地看清他还在是去年圣诞节。
班上凑钱买了一棵超大的圣诞树。他们围在一起,接着把彩灯小心翼翼地挂上去。然后一通电,“唰”地一下彩灯全部亮了起来。或许是追逐风雅,他们提前就把教室天花板上的那盏灯给关了。于是,现在就只看见那五颜六色的光闪啊闪,明晃晃照着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挺好看,挂着不同以往的真实的笑容。我真是见惯了他们虚伪的嘴脸,看到此时此刻这一幕,竟感到惊悚。而一如既往的,我和林子还是不合群,被所有的人挤在外面。我偷瞟了林子一眼,他的眼睛半闭着,想睡觉似的。我不想睡着了,我想要许一个愿望。
忍不住的,想到了我的愿望。嘻嘻,让林子为我买一双白色球鞋吧!
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望向圣诞树,乞求着上天降下奇迹,垂怜这样的我。
因为想到它,太过兴奋,看见眼前一片氤氲的红红绿绿的光都觉得头很晕。大脑像受了刺激似的,不受控制的感觉。双腿发软,没有力气 。我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感冒?发烧?不………是被这种氛围打动了吧。我睁开眼睛,发现林子正在看着圣诞树,那样认真有庄重的眼神我没见过。原来,林子也想要许愿。我很开心,下意识的嘴角上扬。我的朋友和我有共同关注的东西。我,笑了。这是我在大脑分析许久后得出的结论。我的心脏跳地很快,脸也有些微微发烫。不巧的是,林子转过身,走出了教室门,我的目光再也无处安放。我奔过去,看见林子。他好好的,我便放心了。
林子是觉得太无聊了吧。我自己在心里说。唉,我真是得意忘形。我感叹的时候,林子竟然向我一步一步走近。
林子他,要做什么呢?
我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他伸出手指向我的鞋子,做出了一副疑问的表情。他是在问我为什么穿着破鞋子吗?
真是的,这有什么理由。不就是因为我家穷吗?能上学还是靠的贫困生补助。我两手一摆,表示没为什么。我对林子唐突的行为非常生气,他的行为刺痛了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林子没有任何表情,但我确定他看懂了。他走进教室,收拾着自己的书包。我也继续看着他们。
这算是争吵吗?大概是。但林子注意到了我,不是应该开心吗?不,我也有自尊。或许他真的可能因为同情这样一个我而施舍给我一双鞋子,但这样的话,他和我就不是同类人了。我绝不需要他的这种施舍。
四
第二天,我怀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来到学校。一向来的很早来的林子今天迟到了。我露出担心的表情看向林子,而林子正低着头看着地。平常他如果犯了错,就会理所当然地看着他们,一副冷漠的样子。但今天,他的脸上竟然有一丝红润,这是羞涩吗?我竟然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因为我。这个念头一蹦出来,也吓了我一跳。我竟然这么得意?我赶紧低下了头,我为自己感到羞耻。不巧的是,林子恰好抬起了头,他正好看见了我对他抱有歉意的眼神。但他似乎特别讨厌见到我,又把头低了下去。原来他是因为讨厌我才不抬起头。说实话,我觉得失去了这个朋友非常的难过。但谁叫他要污辱我,而且,他不是也讨厌我吗?那这样,就两清了。
五
其实,哪里有电视剧那样波澜起伏,就只是因为我的自私终止了一切为未来的幻想。或许,还真的能成为朋友也不一定。
但那个时候的我太脆弱了,心思太敏感了,我甚至忍受不了别人一点点的打击。更别说打击,连林子那样一句话都会被我当作人格的蔑视。
后来我依旧是辍学了,家里太穷了。我觉得这或许是我最好的出路,我在大家的眼中不过是一个傻子而已,在这里读书靠的不过是个“贫困户证明”罢了。
我却还记得林子那天在教室后面望了我一眼,那是很意味深长的一眼。原谅我实在是太笨了,我看不懂。于是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实际上,我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支撑起我的骄傲的东西。
我知道,一走出去就再也没办法回去,但我已经没有值得流恋的东西了。不管,最后结果如何。
六
很多事情都是没有结果的,令人心痛。我再也没见过林子,我知道,当初,是我错了。我想跟林子道声歉,一切我自己瞎想却干扰了他。但,时光,不会为我的无知与忏悔停留,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就是我和林子,两个自闭少年的故事。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
我以前经常盼着,时间啊,停下吧,请让我的身边一直有这样一个人吧,这样,我就不会再孤独。但现在,我真的很想,林子,成为我真正的好朋友。